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塞維爾一景

坐在前往安達魯西亞首府─賽維爾(Sevilla)的公車途中，窗外西班牙原始又野性的田原風貌：高山、巨石、荒原、蔓草、密林、零星的農舍、孤單的教堂、成群的牛羊 ….，或聚或散、或遠或近，籠罩在無邊無際的藍白色蒼穹中、點綴在深淺不一的巨幅綠色拼布上；先是一幕幕的在我眼前緩緩逼近，隨之又漸漸遠去，除了低沉的呼嘯風聲外，車內車外都是一片靜寂、無聲無息，許多畢生未見、往後或許也無緣再見到的美麗景致，就以這樣豪邁的方式在我眼前急速的流瀉而去，毫不留連，難以再多看一眼，想來這也算是一種形式的奢侈吧？


街上隨處可見的馬車


瓜達幾維河，貫穿塞維爾市區

早晨離開隆達之際，所觀賞到的日出美得令人難以忘懷，然而還來不急細細品味，接下來就得匆匆收拾行囊，前往昔日西班牙首都賽維爾，展開為期四天三夜的行程了，這個坐落在安達魯西亞平原中央、仍散發著昔日西班牙皇權餘暉的城市，早在出國前規劃行程之際，不論是聽有經驗的旅客或是書上所描述，都強調這座城市不遜於巴塞隆納或馬德里，擁有豐富的歷史文化遺產、並具備強烈的當地人文特色，是西班牙深度旅遊必得造訪的景點，在耳濡目染，繼而心神嚮往之際，就把它安排進行程了，還特地安排了四天三夜，希望能好好飽覽這個城市的一切景致。

一個多小時的公車後，原野景色漸漸消失，賽維爾這個城市的全貌，像是揭開面紗般、緩緩的在車窗外逐一顯現，在踏上這片土地時，我感到有點意外，一來在初來乍到時，它呈現給我的是與格瑞那達或隆達，迥然不同的一種景觀風貌：不論是寬敞的柏油道路、明亮清晰的路標、整齊畫一的行道樹、幾何型式的建築以及其上反射著蔚藍天空的澄淨玻璃窗、加以穿梭往來其中的人潮車潮 ….，林林總總，都顯得十分現代化與國際化，這讓先前待在傳統樸實小鎮慣了的我感到有些突兀；二來，也許格瑞那達或隆達，城鎮規模都太小了，因此才襯托出賽維爾的遼闊，這城市放眼望去，面積真的很大，也許安排四天三夜遊覽是對的，甚至還不夠，我帶著些許迷惘和期待的心情，走進了這個陌生的城市。

除了美麗的建築和現代化的氣息，這個城市給我最特別的第一印象，莫過於多不勝數的雙頭馬車，雖然這種交通工具的觀光用途大於實質用途，但是其數量之多、幾乎隨處可見，仍不免引人側目：無論是在街道旁慵懶的躺在車棚裡、招攬觀光客的馬伕，或是已在馬路上疾走、載著觀光客的馬車，甚至和往來的所有汽機車並行並進，共用馬路的主線道，也共同遵守著紅燈停綠燈行的交通規則，頗有古今對比、時空錯置的感覺，也許當地人早已習以為常、見怪不怪，卻十分引我這外來客的注目。


街上的鬥牛士雕像，這才像來到了西班牙


在轉乘公車到達下榻旅館後，一入內看到明亮的裝潢、整齊的擺設、設備齊全的廚房，還有從一樓直通到頂樓的天井，陽光透過天窗灑了下來，許多懸吊的盆栽沐浴其中，看來是家用心經營的旅館，也不禁慶幸挑到了好地方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們訂到的房間是一樓，而且離櫃台不遠，免不了吵雜喧鬧，所幸我和旅伴早就身經百戰，換過好幾個城市居住，在望了望房內狹小的上下鋪床位後，二話不說就把行李放上去，開始打理準備，馬上就要展開行程了。

下午時分，先是出了門晃了幾圈，發現這家旅館處在絕佳的地理位置，不僅距離全市最大的教育機構，同時也兼具悠久歷史的塞維爾大學(Universidad de Sevilla)很近，周遭也不乏超市和餐館、生活機能便利，最特別的是從旅館走到流經市區的瓜達幾維河、以及位居河畔、昔日西班牙鼎盛時期皇權象徵─黃金塔(Torre del Oro)，僅約十幾分鐘，我和旅伴循著地圖，開始尋找這座聞名於世，幾乎可視為西班牙代表性建築的古蹟，先是沿著旅館旁的大道往下走，接著在路口交叉處右轉，赫然發現它就矗立在我們眼前不遠處：一條四線道馬路之後，前方有著安全島上十數棵高大的椰子樹。


終於看到了黃金塔


足以代表西班牙輝煌歷史的黃金塔

黃金塔本身並不宏偉，約才五至六層樓高，周遭的幾棵椰子樹約莫也只比它矮了一截，老實說在它映入我們眼簾的當下：高度不起眼、佔地面積不驚人、已風化剝落的土色磚牆也難以將它和黃金聯想在一起，剎那間真有點懷疑它是否名實相符，還一度以為真跡另在他處，但經過再三核對旅遊書上的資料、以及眼見周遭成群拍照的遊客，也就逐漸釋然，開始重拾對這座擁有悠久歷史的建築物的尊敬之心了。

下午三四點時分的西班牙陽光，刺目而耀眼，這座古老的建築挾著強烈日頭的威勢，讓人不敢以正面直視，我在它周遭信步繞了幾圈，從各個視角和這近千年的歷史遺跡打了照面，刺眼奪目的陽光之於今日殘舊的黃金塔，猶如昔日西班牙王國鼎盛時，大航海時代、無敵艦隊、伊莉莎白女王、哥倫布 ….，之於曾經榮光鼎盛的它，人世的興衰更迭終究會隨風而逝，各種因運時代而生的紀念碑、紀念像或建築，也終會洗盡鉛華、滄海桑田、不同時代會有不同評價與解讀，如此說來，大自然千萬年亙古不易的日升日落，始終堅定無言的演繹同樣的公式、襯托著浮沉人世的種種一切，似乎才是它們最忠誠可靠的伴侶。

走過橫跨瓜達幾維河的石橋，再沿著河岸行走一段距離，周遭景色逐漸變的綠意盎然，也開始覺得心曠神怡起來，我們來到了全市最大的綠地─瑪莉亞露易莎公園 (Parque Maria Luisa)，走在滿是藤蔓、九重葛攀爬的石棚下，望著濃濃綠意的灌木和樹叢，幾乎所見所及，包括身上的衣物、甚至是透過石棚灑下的陽光、還有背後的影子，似乎都泛了一層淡淡綠色，見到這樣的景象，再煩躁不安的心也會逐漸沉靜下來。


幽靜的瑪莉亞露易莎公園


滿佈九重葛的石棚步道

距石棚道路一尺之隔、沿路修葺而成的池塘，水色濃綠不見底，浮萍和睡蓮零星飄浮其上，除了細微的蟲鳴鳥叫，在極度靜謐的氣氛中，偶然聽聞魚兒游動的水聲、以及走路時把碎石踢進水的噗通聲，頓時只覺得想盡量把腳步放慢，同時深深又貪婪的，呼吸這裡一塵不染的新鮮空氣，當下覺得即使這步道有數百公里長，我也想用最緩慢悠閒的步伐走完它。

緊鄰著瑪莉亞露易莎公園的是20世紀初興建的西班牙廣場，整個廣場面積如同一座大型體育館，呈半圓形，周遭由環狀的建築物圍繞著，登上建築物，沿著弧形的拱廊走一遭，可居高臨下俯視整個廣場；而拱廊上數量繁多卻排列工整的石柱，一眼望去十分壯觀，也頗有可看性，我從走廊的起點走到盡頭，約莫也要十幾分鐘的時間。最特別的是弧形建築物的外牆上，均勻的被劃分為58面，每一面都以磁磚彩繪的方式，畫上了西班牙各省各地的代表性歷史畫面，每一個畫面上方還用古字標上當地的名稱，大多是西班牙各地的城市。


西班牙廣場一景


西班牙廣場的拱廊一景

在大太陽下，免不了炎熱曝曬，旅伴卻有十足的耐心和興趣，好整以暇的端詳一幅幅的畫作並拍照，甚至將58幅圖畫每幅都取好景後拍了下來，而我可沒他那麼用功，只是放慢腳步，沿著這些圖畫緩緩的瀏覽過一遍，當中若看見較為特殊的會稍作停留，同時我注意著每幅繪畫的標題，哪些城市或地點有聽過、已去過、或即將會造訪，在全部瀏覽完一遍後，才發現即使三周的行程安排得多麼緊湊，能去的地方只占這些繪畫上所有地點的鳳毛麟角而已，西班牙真是太大了。

（本文實際完成於2008年7月11日）